瑶瑟

我写作,不是为了名声,也不是为了特定的读者,我写作是为了光阴流逝使我心安。

——博尔赫斯《小径分岔的花园》

【海士520活动36h 21:00】LOOP

上一棒: @初七月 

下一棒: @邬琚 

【必要的碎碎念:本来想写一个灵异恐怖悬疑xxx总之有深度的故事,但貌似失败了……完成度不高,随便看看吧。】


(序)


祝福成为诅咒,布满裂痕的宝物渴望死亡的救赎。


(1)


意识是凭空出现的,在那之后是一片空白。

字面意义上的“一片空白”。

就像童年时期的某一天突然出现了“记忆”一样,区别在于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谁,以及这个不停地捏着我的腿的人是谁。

“呀,你醒啦。”

发现我醒来之后,他抬起头,弯起了那双很好看的眼睛,用着甜到发腻的语气说着。

最好的甜品是“没有那么甜”,我现在那被奶油糊住了脸的感觉就是验证。如果不是浑身的肌肉都僵硬到让我无法动弹,我现在已经从那扇半开的窗子跳了出去。

不过,为什么这个人会让我这么紧张成这个样子呢?

我忍受极大的不适去看他的脸——这张脸实在是没有任何让人讨厌的地方,起码是我喜欢的类型,只是他看着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,是生理上的不舒服,这让我恢复的那一点触觉也成了累赘,被他的手揉捏过的皮肤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冷发麻,在浮起鸡皮疙瘩的前一刻,我放弃了和他对视,将视线头移到了他的头顶。

染成黄色的头发和长出黑发的发根有一圈明显的交接,我觉得就算这些头发比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要好一些,但就算我现在是彻底地失忆了(啊,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吗?),这种感觉也是不正常的。

身体的控制权稍微回到我这边来了,我尝试着抽动自己的腿,又被他强硬地握住按回原地。与他的动作截然相反的是他轻飘飘的语气:“不要乱动啊。”

他按摩的手法十分纯熟,只几下,我的腿部肌肉就在适宜的力道下一块一块的放松了下来,他的手转而又握上了我的手,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插进我的指缝中握紧,随后他又看了我一会儿,向我俯过身子,看起来是要……

吻我?

他要干什么已经无所谓了,因为我已经再也忍受不了地逃走了。

就算腿已经被按摩过,我运用它们的时候还是很吃力,就好像我的大脑和我的身体是后天拼接上去的,不匹配一样,跳到床下的时候我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倒,但我还是成功的跑出去了。


(2)


他没有扶我,也没有阻止我。在冲出门的时候我的余光瞥到的那一眼,他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中看着我微笑,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白色的外衣和染成金光色的头发上,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闪闪发光。

是任何一个人都会赞叹美丽的画面,而我只觉得心悸。

尽管不想承认(就算失忆了我的本性也不会改变吧,我就是这样一个别扭的人。),但那股从灵魂深处炸开的恐惧是无法靠“不想承认”消除的,在他的脸凑过来的时候,我的心脏鼓动得好像要从我的胸膛中跳出来,催动我加快脚步,哪里都好,哪条路也无所谓,只要从这里跑出去——

没有人阻拦,我也很快地跑了出去,穿着睡衣赤着脚的样子很像逃命的囚徒,那股恐惧也随着距离的拉开而逐渐消退,我停下脚步,因剧烈运动而喘着粗气,有汗水从额角滴下。

我来到了街道上,身边是三三两两的路人,长着完全和我不同的样子,他们或蓝或绿或黄的眼睛带着疑惑和嫌恶打量我,一阵窃窃私语后又快步离开我的身边。

那些人——男人也好女人也好,老人也好小孩子也好,没有一张脸是我熟识的,他们说的语言是我完全听不懂的。

说起来,我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。

我是谁呢?

这是哪里呢?

我能去哪儿呢?

孤独和无助瞬间包裹住了我,我极力挣扎想要挥开它们,可是这一次,无论我跑得多快都没有用了。

我耗光了自己的体力,磨破了自己的脚底,终于向它们投降。在一处无人的台阶上坐了下来。

太阳即将西落,最后一丝温暖也离开了我,寒冷的晚风扩大了折磨我的孤独和无助,我不得不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。

鼻腔和眼眶一起酸涩,眼前很快被泪水模糊,我立刻把头埋在膝盖里,不让眼泪切切实实地掉出来。

我能去哪儿呢?

“你能去哪儿呢?”

这个让我感到厌恶又恐惧的人,他的声音和我的心音同时发出的时候,竟然让我感觉到——不是那么寂寞,不是那么冷了。

我从膝盖里抬头,脸上可能还带着几滴泪水,也许我的样子很好笑吧,他居然笑了起来,蹲在我面前。

“士”他揉了揉我的头发:“跟我回去吧。”


(3)


海东大树说,他是我的伴侣。

就是结了婚的那种,合法伴侣。

说这句话的时候,他正在用沾了碘酒的棉签擦拭我磨破的脚底。

对于这个说法,我脱口而出:“不可能。”

这种事太不合理了,我怎么可能会结婚,更不可能和这个让我时不时会觉得厌恶和恐惧的人结婚

面对我斩钉截铁的否认,海东那张阳光漂亮的脸委屈地皱在一起:“虽然知道你会这么说……但士果然还是很过分啊。”

他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:“你看,结婚戒指还在我们的手指上,内侧还刻着我们对方的名字呢。”

我的手上确实套着一个戒指,因为样式很好看我也没有在意,没想到是这么用的,我伸手摘下它们,仔细翻看了,确实如他所说,是成对的款式,内侧刻着彼此的名字。

我还是不太相信,将两个戒指随意地抛投在一边,随便它们掉在哪里好了。可海东却十分紧张地去接,生怕它们真的丢掉。

“就算你有物证,我也不相信。按你说的,我昏迷了很久——久到身体肌肉都僵硬了,也许你是在那个期间伪造的也有可能。”我看着他去接戒指的模样,内心毫无波澜,只发表自己的看法。然而就算我做了这么过分(当然这是他的想法)事,他也没有对我生气。那张温和的笑脸好像永久的钉在了他的脸上,虚假的让我讨厌,这更让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
“这么说,好像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呢。”

他歪着头,居然在按照我的想法思索起来了:“早知道就直接把士打到失忆,然后伪造结婚戒指和证件好了,我也没有必要这样反复求婚被反复拒绝了。”

居然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吗……?

无语之余,我对他的怀疑反而减少些了。

“不论你在想什么,现在住脑吧。告诉我一些重要信息就可以。”

他在我的脚上涂好了药膏,一边缠绕绷带,一边简短地说:“我们先上了床,之后又做了几次,士终于被我的真诚打动,所以就在无数次拒绝之后答应我的求婚了。就是这样。”

炮友转正吗……这听起来很合理,他的脸也的确是我喜欢的那款。

但是结婚……

他低着头为我包扎,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在他白净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。鬼使神差地,我吞下了所有的疑问。

并不是接受了这个说法,只是觉得有些真相需要我暗自寻找。


(4)


用伴侣的标准来衡量的话,从一日三餐到睡前按摩再到夜间运动,海东大树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缺。

很能理解我在失忆之前为什么会和他维持那么久的炮友关系。

他对我有求必应,除了在问及我的过去的时候。

“虽然我知道士过去的一切,但我不会和你提起那些事情了。

“记忆什么的,和我一起创造就好了。”

他做的饭菜很可口,他说的话让我食不下咽。

越是遮蔽,我就越要去寻找真相。

在下定这个决心之后,忽然有一股类似心虚的不安全感。

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而已,我在心虚什么呢?我不知道。

在喝汤的空隙,我用碗遮盖着脸,悄悄地从看他一眼。

正和他的目光相遇。

我猝不及防,呛咳出声。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

他体贴的走过来,为我擦干嘴角,轻拍后背。

只是说话的语气让我听着很不舒服,连带着这体贴的动作也讨厌了起来。

他的手指很好看,从醒来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了。

每一根手指都是纤细修长的,以均亭的骨肉组成,覆盖了一层白净的皮肤。

现在,这些手指正按在我的脖子上。

他的虎口和我的喉结完美贴合,他的手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折断我的脖颈一样。

只是这么虚虚握着,我就觉得有些窒息了。

他握了一会儿,就松开了手。

“你要听话啊,士。”

听话什么的,怎么可能。

这个人每天就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,让我去做完全不想做的事。

只是我现在还是一片空白,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,孤独和别扭相比。

我选择别扭。

他松开了我的脖子,那双手却没有离开我的身体。

它们滑到了我的衣领里。

他先是把脸埋在我的头发里,深深地吸了一口。

我曾在电视上看到有人将脸埋在猫的肚皮里,发出的声音和他是一模一样的。

我的注意力飞到遥远的天边去了。

随后,他将我抱了起来,放到了餐桌上。

我和那些残羹剩饭并排躺着,成为了他的食物。


(5)


我也不是全无收获。

我也在那其中断断续续地想起一些画面。

现在看起来微不足道,但也足够在我的空白里染上一些让人安心的色彩了。

不知道是我的记忆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回到我的身体,还是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取得更多的信息。

不论哪种都好吧。

我蹲在地上打开海东的储物柜。

里面有很多张身份证件,我随便抽了一张买机票用。

如果可以,直接用这个身份也不错。

自由摄影师,听起来还不错嘛。

我已经知道自己该回去哪里了,凭借从那些微不足道的画面得来的信息。

网络真是一个好用的东西。

为了符合“自由摄影师”的身份,在去机场之前,我还特意去买了一个相机。

样子是我喜欢的,只是颜色有些沉闷了。

我喜欢什么颜色呢?

坐在出租车上,我单手捧着那个长方体,看着那块透镜。

飞速向后的景色尽数被容纳进了这块透镜里,竟让我觉得十分安心。

下车之前,我为出租车司机和他的车拍了张照片。

照片掉了出来,是一团糊掉的影像。

我对着机场的招牌举起了那张照片。

那扭曲的画面,让我觉得十分美丽。

我走进机舱内,并马上找到了自己的座位。

【明明死掉就好】

坐在隔壁的两位女子,正在闲聊着某位曾遭遇事故友人的事情。

【况且活着都跟死了没分别吧?他既没朋友又没恋人,感觉常常心不在焉…】

【……】

我拉下遮光板,塞住自己的耳朵,闭上了眼睛。

就算飞机在空中爆炸了,我也不会醒来,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睡过去吧。

可是梦也来找我,让我在睡觉的时候也不得安宁。

好在我没有梦到海东。

梦里,女人穿着白裙,又美又妖艳的脸凑到我的面前,下三白的眼睛不带感情地注视我。

“想要我吗?”

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,一点前因后果也没有。

可不知为什么,我却有了恻隐之心。

就像被控制了一样,我将那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。

“啊,我想要。”

女人的眼睛睁大了。

在我面前,在一片漆黑的布景下,她张开了一双蝴蝶翅膀,漂浮了起来。

翅膀洒下金黄色的鳞粉。

她从人类的样子变成了一个怪物。

我不觉得丑陋,只看着她的身体化成细碎的金色鳞粉消失。

那一瞬间,我突然想起了她的名字。

百合。

“没有比你和她更相配的了。”

那带着些嘲讽的音色再熟悉不过。

海东到底还是出现在了我的梦里。


(6)


他和我平常所见的很不一样——头发是黑色的,长到肩膀,脸上也比现在圆了些许。

抛去语气不谈,我倒是更喜欢梦里的他。

他突然向我冲过来——把我压在了空气制成的墙上。

“咕!”

被一把靛蓝色的,造型奇特的枪压着颈部,我痛苦地呻吟,艰难地问他:

“你想干嘛?”

他听到我的问题,低声地笑:

“愚蠢的问题呢。我在跟踪士,你在很早以前就知道的吧?这个对于士来说危险的举动……你却随随便便让我进家里,还玩起同伴游戏,你很寂寞吗?”

他言语里的意思太过明显,我却没有被侮辱的愤怒。

他说得也不算错。

我就是那种,随随便便让对我有想法的男人进家门的,寂寞的人。

迎着他的目光,我露出挑衅的笑容。

随后,撕开他的衣襟,咬上他的嘴唇。

他看起来怔愣了一下,像是被我的举动惊到了,但在我看来,他更像是被我在被他压制的情况下还能反击而有这个表情的。

我短暂的胜利很快被狂风骤雨的反击压垮。

你是疯了吗?

脱离了我的身体的灵魂对我说。

就算是吧,有什么不好的吗。

我的身体对我的灵魂说。

醒来的时候,飞机已经在缓慢地前进了。

它会慢慢加速,飞上天空。

在加速的那一刻,我向窗外望去。

和海东四目相对,转瞬即逝。

我来到了记忆碎片指引我的国家,在这里找到了一些零碎的,过去的记忆。

“先生,你是惹了什么仇家吗?”

这个国家的人总是过分好心,我吃好了午餐,付好了钱,说:“不用在意。”

我当然知道他一定会跟过来,不然他那天是去机场观光吗?

被跟踪的感觉熟悉又讨厌。

同时又带着扭曲的安心。

有人在自己的身后真是不错啊,可惜是他。

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呢?

我举起相机,透过透镜看着这个世界。

视野中的人们就像橱窗的玩偶,被封印在小小的玻璃柜中。

那如豆子般大小的人们的一喜一忧,都令我感到滑稽又有趣。

我让自己的注意力飞到遥远的天边去,让我的身体带着我去那些琐碎的画面的地方去。


(7)


它们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已经破败的建筑。

这是后街的深处,我找到了已化为废墟的写真馆。在快要倒塌的墙壁上,钉有写上“光写真馆”的招牌,这写真馆很荒凉,是个即使有怪物出现亦不足为奇的地方。

那招牌已经歪歪扭扭,上面的字迹也已破败不堪。

曾经的我一定很喜欢这个地方。

我在那里站了一会儿,看着大门的缝隙中交织的蛛网。

那里应该有人出来迎接我的。

应该是个女人……应该会叫我……

“士君。”

我进入了荒废了的写真馆内,踏起了地面上的灰尘。

溅起一片烟絮

在工作室中央的废墟里躺着一台旧式相机。

我走过去,将它周围的蛛网和野草弄开,捡起了它。

——这一定是我的东西。

就凭它这个让我一眼喜爱的颜色。

我蹲在原地,将那抹红拉近。

我注视着它的透镜。

“士君。”

我真的看到了那个女人,她在透镜中向我招手。

随后,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生命力一般,红润的皮肤褪成惨白。

她倒了下去,再无任何活着的迹象。

是的。

夏蜜柑的确是死了。

我瘫坐在地上,握着手里的相机——透镜里放映着全部的故事。

故事的最后是什么?

我也……

的确是死了才对。

我早已厌倦了漫无终点的旅程,只等待死亡降临。

我应该已经等到了才对。

我摸着自己的胸口,那里还在跳动。

我看着自己的双手,它们是活着的——和透镜里死去的夏蜜柑不同。

“可是,为什么?”

只有这些——相机没有给我解答。

“那就,由我来给你解答吧。”

海东的声音在写真馆的门口响起。

跟了我这么多天,终于肯出现了吗?

我看着他,握着手中的相机,站起身来:

“我不相信你话。”

“别这样说嘛,士。”

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,洁白整齐的牙齿只让我觉得那是野兽的獠牙。

“我已经原谅你不听我的话,私自跑回来的事了。你居然还这么说,真让我伤心……说起来,我一直在原谅你呢。

“原谅你……抛下我自己死掉的事。”

他的语气,从故作轻松到原形毕露。

让我的再次感到窒息。

“所以,我真的……”

“真的死了?没错,真过分啊,士,居然抛下我死掉,居然宁愿死掉,也不愿意成为属于我的东西……但是,但是还好,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你,知道吗?你真是受到了祝福,只要有人记得你,你就不会死去——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我自嘲地笑了,相机从我手中跌落,落到地上,落回了原地。

这算哪门子祝福,让我不得不毫无意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……

这分明是,诅咒吧。

“就是因为你,我才不能结束这让人厌倦的旅途啊。”

真是浪漫到让人恶心的告白。

那个“记得我”的人,只能是他。

而我自己,如此清楚明了。

“也就是说,只要杀了你,我就会真正地死去了吧!”


(8)


废弃的建筑终于彻底安静。

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宝物。

再一次的死亡让他新增了一道裂痕。

不完整了,早就不完整了。

可依然是海东最喜爱的,唯一的宝物。

“又一次……”

海东压在毫无气息的士的身上,将手上的血液抹到他的脸上。

那动作越发粗鲁——

“又一次,又一次。

“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!

“你还是不听我的话!”

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次,士在知道一切后,将杀意对准了他。

他也从不得不将士杀死,到主动将士杀死。

因为他发现,每次从记忆中复活的士,忘记了一切的士,就是一张白纸。

那懵懂的,不安的,只能依靠他的样子,就是他所渴望的。

如果士永远保持这个样子就好了。

怀着这样的心情,海东第一次主动结束士的生命。

这一次,同样不例外。

“这一次,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听话的,只属于我的,只在我身边的……”

他说着不知道重复了第几个循环的话。

将士血淋淋的尸体抱起,任由自己的白衣被他的血液染红,浸透。

直到血珠从衣摆滴落,流到地面的凹槽里,汇集成血洼。

“我们这次去哪里呢?”

他问着怀里的满是裂痕的宝物,亲昵的蹭了蹭士柔软的头发。

他们消失在废弃的写真馆里。


(尾声)


士的意识是凭空出现的,在那之后是一片空白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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